
我的身体几乎承受不住了。母亲因疲劳过度而倒下,表弟每天在与死亡的阴影作斗争,而加沙的孩子们正一步步走向死亡,我们却无能为力。饥饿感席卷而来,我几乎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
从未像现在这样,我的心情沉重得无法言说,这些话带着难以言喻的屈辱。每一刻,我都在默默祈祷:如果这只是个梦该有多好。如果我能醒来,一切都将结束。
自去年五月,我和亲戚们从家乡逃离,来到汗尤尼斯的难民营避难,周围的人们也在说着类似的话。这里,饥饿已成为对我们的尊严的最大挑战。在这个以创新和进步为标榜的世界里,饥饿显得尤为残酷和矛盾。
清晨醒来,我们唯一的念头就是如何能找到食物。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是两周前做完脊柱手术的母亲,她正急需营养恢复健康,而我们却无力提供帮助。我的小侄女丽塔和侄子亚当,也常常跑来要面包。成年人则默默忍受饥饿,尽力将食物留给孩子们和老人。
自3月初以色列对加沙实施全面封锁后(直到5月底才略有放松),我们已经无法接触到肉类、鸡蛋和鱼类等食物。甚至日常饮食中大约80%的食品也彻底消失了。
我们的身体每况愈下,持续的虚弱让我们精力无法集中,身体失衡。我们常常情绪不稳,易怒,但大多数时候,我们只是沉默。因为说话太费力。
展开剩余83%我们曾试图从市场上买些食物,但那里的价格已高得令人难以承受。番茄一公斤售价90新谢克尔(超过25美元),黄瓜70新谢克尔(约20美元),面粉每公斤竟然要150新谢克尔(45美元)。这些数字仿佛一记重击,让人感到深深的无助。
每天,我们只吃一顿简单的饭菜。通常是用找到的面粉做的面包。如果运气好,可能会有一些米饭,但也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一餐,根本无法填饱肚子。我们总是尽力留一些食物给母亲,哪怕是一些蔬菜,但始终远远不够。大多数日子里,母亲虚弱到无法站立,甚至连祷告的力气也没有。
我们几乎不再外出,害怕腿脚支撑不住。我的妹妹曾在街上为了给孩子们找些食物时,突然瘫倒在地,身体几乎没有任何站立的力量。
我们开始意识到饥荒的严重性,特别是当营地里广为人知的面包师阿布·侯赛因开始减少工作日。他曾每天为数十个家庭烤面包,包括我们家。由于没有煤气或电力,我们只能依赖他那用木柴做的炉子。然而,最近,他不得不减少工作时间,每周的营业天数越来越少。我的妹妹回家时常带着失望的消息:“阿布·侯赛因的店关门了,也许明天会开。”如今,面团和面粉的获取已经成了不小的挑战。
三代人的饥饿
在这个营地,我深刻体会到这场战争带来的种族灭绝般的残酷。这里的拥挤、无处可去的难民潮,以及不断上演的饥饿故事,都在不断提醒我,这是一场无法承受的苦难。
现在,我和家人住在姑姑家里,她接纳了我们这些流离失所的人,给我们提供庇护已有两个月。她的房子几乎被以色列的空袭摧毁,和营地里的其他建筑一样,几乎没能幸免。姑姑和她的兄弟姐妹们日夜不停地修复破损的房屋,勉强让一间房能住人。
房子里挤满了孙辈们,每个孩子都在为饥饿而挣扎。马哈茂德是我表哥,他是四个孩子的父亲。过去几个月里,他体重急剧下降,几乎瘦了40公斤(约90磅)。他苍白的脸庞和消瘦的身躯清楚地显示出他已经深受营养不良的困扰。
每天清晨,马哈茂德都会冒着生命危险,前往由美国管理的援助分发中心,试图为孩子们带回一些食物。自从我和他们住在一起以来,他每天都重复着同样令人心碎的故事。他最近给我展示了一袋残羹剩饭,眼睛里充满了痛苦:“我爬过数千人的人群,拾起地上的任何食物——扁豆、大米、鹰嘴豆,甚至是盐。我的骨头被踩得疼痛难忍,但为了孩子,我必须坚持。我无法忍受他们饿得哇哇哭泣。”
有一天,马哈茂德空手而归,他的脸色苍白,看起来就像随时会倒下。“以色列军队突然开枪射击,”他说,“一个年轻人的鲜血溅到了我的衣服上。我以为我也被击中了。那一刻,我僵住了,以为自己也中了枪。”
这个年轻人倒在了他面前,但马哈茂德无法停下继续帮助他。“我跑了六公里,心跳如雷,但头也不回。孩子们在家等我,他们饿了。如果我死在外面,他们不会高兴的。”
身体的衰竭
我常常站在家门口,看着营地里的孩子们。大多数时间,他们都坐在地上,眼神呆滞地盯着路人。当我请一个孩子帮我买张上网卡以便工作,或者去邻居家给侄女打电话时,他们的回答总是带着疲惫和无力:“我饿了,好几天没吃到面包了。”
我才30岁,却感觉自己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充满活力的女人。我曾在教学和新闻工作之间奔波,但自从战争爆发以来,我从未有片刻喘息的机会。除了照顾母亲和家人外,我还在努力记录和报道这场战争的点点滴滴。
然而,近一个月来,我开始感到力不从心。身体状况越来越差。由于几个月来只依赖扁豆和豆类维生,我已经患上了贫血。最近两天,我的喉咙痛得几乎无法吞咽——这都是依赖辣椒和杜卡调味以缓解饥饿带来的后果。
与我一起拍摄视频的28岁摄影师马哈茂德也深陷困境。“过去两天,我什么都没吃,除了喝点汤,”他说,“我没有力气工作,真的没有。”我们都知道,在这种饥荒的情况下,任何劳动都无法继续进行。加沙的每个劳动者都在这场灾难面前瘫痪。
昨天,我陪母亲去纳赛尔医院做物理治疗。途中,我们看到很多人走几步就得停下来休息。母亲也一样,双腿早已没有力气支撑身体。她坐在路边的塑料椅上,竭尽全力恢复一点体力,继续前行。
在路上,我们突然听到一阵欢呼:“街上有运面粉的卡车!”人群立刻聚集,拼命奔向那辆卡车。人们疯狂地争抢,尽全力争取一袋面粉。
现场一片混乱,没人引导卡车,也没人保证每个人的安全。人群冲向由以色列军队控制的危险区域,只为得到一袋面粉。几个人带着面粉回到了家,其他人却倒在了血泊中,现场的一些人甚至在援助到达的时刻被枪杀。
24小时内,18人死于饥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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